近十余年来，画家司马连义先生常以一名工笔花鸟画家的身份亮相于各种画展以及宣传媒介，他的那些学院式的写实性工笔花鸟画，以严整饱满的构图，结实而准确的造型，细腻而深入的描绘以及响亮丰富的色彩，常令观众耳目一振：既有传统中国画艺术的写意抒情之长，又具西洋画严谨写实的造型艺术之胜，将中国画的文思意趣与西洋画的物理形质成功地冶于一炉，确是展现了一道别样的艺术风景。其实，熟悉司马连义先生的业内外人士都知道，司马原来是一位优秀的油画家，他毕业于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油画系，受业于著名油画家李天祥、徐明华等先生，其油画作品曾多次参加重大展览，并深获专家好评。油画作为外来画种，在植根民族土壤的历程中，虽然一个多世纪诸多艺术斗士“前赴后继”式的努力求索，但“民族化”问题至今仍未获得圆满解决。因而，一些志存高远的油画家在继续油画“民族化”探索的同时，又将目光聚焦到本民族优秀艺术传统上来，希冀通过对民族传统文化艺术的重新梳理、挖掘以获得全新的艺术感悟、语言乃至形式从理论上说，这是“两端深入”论的具体体现，从实践的结果来看，这种努力也的确获得了令人可喜的成果。司马连义的工笔花鸟画亦正是在这一实践中绽放的绚烂艺术之花。

　　司马连义涉足中国画创作时间并不短，但真正投入并潜心工笔花鸟画创作又不过是近十数年间的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司马连义由一名“部队画家”专业为“地方画家”，来到钟灵毓秀的江南名城常州，就任常州书画院付院长。常州是“清六家”之一郓南田的家乡，“郓派”花鸟画艺术不仅在中国美术史上影响巨大，其余绪流传亦是代有传人、兴盛不衰，可谓“三百年间独步天下”。就近年以来的常州籍著名画家而论，汤润之、汤定之、冯超然、刘海粟、谢稚柳、吴青霞等，无不接受过郓派艺术的熏染，这足以证明郓派艺术具有深厚的内蕴与丰沛的资源，对中西绘画史颇有研究的司马一眼就看中了郓派艺术这一充满无穷魅力的艺术宝藏，他决意借中国花鸟画这一载体来作为中西绘画比较研究的桥梁和“两端深入”的切口，常州以及“郓派艺术正是他扬帆渡津之地。司马又清楚地看到，南田“没骨法”虽深深地影响了有清以来三百多年地花鸟花坛，并相继催生出了“扬州画派”以及“海派”两大高峰，但“写意”之风气地盛行以及商业因素地影响，所谓“逸笔草草，不求形似”的粗率之风气的泛滥，已远远疏离了“写生正派”的艺术初衷，这不可谓不是极大的遗憾。中国花鸟画自五代独立成科，至两宋即臻艺术的高峰，宋代花鸟画奉行的写实风格及其纯正气息，正是“郓派”花鸟画的源头正脉所在。鉴此，司马又一头扎进宋画之中，寻根求源、觅取真经，同时又结合自身之长，深入生活，汲取自然养料，写花卉之精神，究物理之本质，而后一番提炼纯化、苦心经营，那一幅幅颇具“异质”的工笔花鸟画源源不断地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让观众感受到了清新的自然之美和浓郁的艺术之美。

　　我观司马的工笔花鸟画，确已参悟了作者独具个性色彩的众多因子，作品品貌也与当下众多画家拉开了不小的距离。察其气象，窃以为可称之“新写实主义”花鸟画，其作品虽呈两院体之脉，又掺揉“没骨”等体法，然严整之构图、写实之手法、取景之视觉、造型之法则以及色彩之运用，显然借鉴了西画的种种理念和元素，故作品一贯地显现出法度深严、层次分明、色彩响亮和谐、大气而充满张力的视觉特点；审其内质，我以为司马虽承两宋“院体”一贯的写实作风，又秉承中国画传统线描之基本造型手法，但线条功能的淡化和块面结构的强化又是显而易见的，加之工写之结合、色墨及色相微差之对比，山水与花鸟相融的“大花鸟”格局，处处显示出作者对“中西融合”、“西体中用”的艺术追求，其作品也强烈地显现出“现代型”与“当代性”的艺术特征。司马作画长于谋篇布局，对于“图式”的完美追求尤为倾心，大至整篇的宏观谋划，小到一枝一叶的巧妙布置，皆处心积虑、反复推敲，而对于画中物景的处置更着眼于虚实、黑白、节奏、主次等关系的调度，这使得其作品常显得法度规整、品貌端庄，有一种“大家闺秀”般的磊落大度，少了一分“碧玉小家”的温婉粉脂气。司马作画严谨的作风是一贯的，在白描勾勒与反复分染到多层罩染的“院体”式创作程序里，他从无腻倦之感，仿佛回归到了劳作的单纯与情境的静谧之中，感觉轻松愉快而甜蜜。他的画细而不腻、工而不硬、明丽而不娇艳、结实而不滞板，是那种意笔性的工写而非步步如奕般的摹刻，因而其作品在流畅之中不失大方而开放的气度，在视觉的包容性和人格的亲和力上均带出一股朴实、健康、爽朗的平民化的单纯气息。

　　司马十分推崇两宋格法，但他却不迷恋那优美柔弱的古典形态与温文尔雅的灰暗调子。对十传统的领悟，司马主要得益于“读”而非“临”，他长期浸耀于画室的心灵独白，辗转创作往返于客观的自然空间和物象那充溢着真情实感的现实空间，在“传统”与“生活”、“古典”与“现代”的对话中他紧紧抓住“当代”这一主题词，决意以当代人的真情实感来创造符合当代审美感观的工笔花鸟画。司马曾经常感叹身居闹市的“孤寂”以及人与自然阻尼的“落寞”，但对于一般都市画家热衷描绘的郊外闲花野草，那卿卿我我的小资情调司马却又不屑，或许是多年军旅生涯的影响，也或许是出生于齐鲁大地之故，他骨子里崇尚的始终是大气与力量的美、健康与朴实的美、清新与爽朗的美，即便是工笔花鸟画，也要体现出自己一贯的美学理想。因此，当我们品读司马先生的作品，不难发现其取材视野是十分广阔而独特的，他时常有意避开人们司空见惯的花卉禽鸟，而专以不为常人看重或不为时人所偏好的自然场景、花木虫鸟为描写对象，这些寻常的生命一经他的匠心独运、精雕细琢立刻焕发出蓬勃的生机与崭新的精神风貌。需要说明的是，司马对这类题材的选择并非“猎奇”或取悦之举，而是寄托了他对世间万物生灵及平凡人生的赞美，借此唤起读者对平凡生活及大自然的关注与热爱，蕴涵了深厚的人文情怀。司马虽具坚实的写实功力，但他从不假借功力来卖弄技术以忽悠观众，他关注的只是意境的营造和情感的抒发。他以“传统”为母体，以“现代”为参照系，借助点、线、面，黑、白、彩等形式语言将景物巧妙地加以整合，又渗以构成等现代审美意识，将花鸟画艺术的视觉观感推到了传统中国画审美的临界点。因此，观众在他的画前常常忽略了那些枝叶鸟石的具体描述，而直接去感受其作品新颖的视觉形式以及那喷薄欲出的生命活力与宁静和谐的自然气韵。

　　近年来，司马的花鸟画创作成果丰硕，作品除多次入展全国性重大展览，他还在北京、上海、西安、兰州等城市举办了联展和个展并受到广泛好评。司马的花鸟画最为动人之处，我以为是贴近自然，贴近生活，作况。自然、朴野、爽朗、淳厚的气息和来自于生活的真情实感的深切体悟，洋溢着蓬勃的活力与鲜活的生命体征，一扫迂腐“程式”的麻木感，远离了苍白柔弱的“病态”和无病呻吟的“骄情”，这在当下工笔花鸟画坛无疑是一个令人欣喜而夺目的亮点。司马是一位有功力、有思想、有干劲的实力派画家，正值盛年的他自由地出入于中西绘画，坚持在中西“两端深入”的艺术道路上探索、追求，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的艺术之途必将越走越宽广，他的艺术之花也必定会愈开愈芬芳。